牛刀：危机与拯救

Martin

　　今年春节前的一个周末，我的好友吴亚夫从镇江回上海看我。他是一家房地产公司副总裁，也就是一个20多万平方米楼盘的操盘手，当时非常困惑。我们两个大男人，闲来无事，便去一家洗脚屋按按脚。

　　按脚的师傅大约不到25岁。他与我们闲聊时，和我们大谈房地产，告诉我们房价不可能会跌，会一直涨。他还说今年春节回家，一定要去他们家的一个城市买房子。我问他一个月能存多少钱，他回答，不多，可以存2800元。

　　等按脚的师傅走后，亚夫问我的感受，我便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华尔街在胡佛当总统后，不幸遇上崩盘，也就是中国A股的6124点，步入熊途。当时，谁都认为股票会一直涨，年轻的约索夫肯尼迪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恰好有一天，他去街上檫皮鞋，檫皮鞋的师傅居然告诉他如何去买股票。约索夫肯尼迪毕竟非常精明，当时便抛空所有股票。约索夫肯尼迪后来成为华尔街最早预感危机的人，居然源于一个檫皮鞋的师傅，在历史上传为佳话。

　　华尔街自那次崩盘后，虽然后面有涨有落，但是，一直没有出现大的崩盘。次贷危机后，道琼斯指数从14600点跌至9400点，用了一年多时间，就重返12000点。

　　中国本次危机，是属于房地产的危机。如何评估本次危机，我在《穷人通胀富人通缩》当中有过详尽的描述。与日本相仿，房价会连跌三年到五年，恰恰在这段时间，日经指数在房价大跌时见底回升，连涨五年，原来斩仓出局的人全部亏损，而持仓等待时机的人大多股票都在随后一年内翻倍。但是，不会再出现暴涨暴跌了，因为任何投资人都变的理性了。

　　国际金融学的概念是，金融是人们怎样对稀缺资源进行跨期配置的研究。很多人可以对个股进行基本面的精确地研究，却无法预知大盘的变化，主要原因就是，无论是股票分析师还是经济学家，都不是金融寡头。我们的危机其实正在这里。

　　中国股市20年，有过三次探底，中途有过两次试图探底。本次不是股市最大的危机，最大的危机是房地产。从11月份数据看，在全国70个大中城市已经有49个城市出现下跌，表明已经在普跌，这时应该正是股市见底回升的时候。

　　期货人生的一个小插曲。

　　去年回深圳，参加全球风险投资论坛并担任主讲嘉宾。开幕前的晚宴上，有幸和深圳当时的代市长现任市长比邻而席，市长旁边还有副省长也是我的老相识。我对高官素无好感，所以谈不上去敬酒，却在一个喝酒空隙，主宾席上一个人来给我敬酒，让我有点意外，当他说出第一句话时，我一点也不奇怪了，这句话是：兄弟们都在吧。

　　我当时一杯干下，说：都趴下了。深圳诞生了中国第一批期货经纪人，玩期货的人曾经风靡一时。期货人生，充满了刺激，充满了惊险。财富去留两快，来得快，去得快。当时的时代背景是，89年之后，中国最有才华的一批人要么趴下了，要么参加世界大串联去留学和移民了，剩下来还健在的一股脑的搞起经济，所以，此后中国经济发展很快，最大的动力是这一批官场失意政治抱负丧失的精英们，在展现期货人生。

　　我曾经出版过一本长篇小说，原名《深圳，裸夜未归》，出版时，封面设计没通过，说是名字不好，要改成《深圳，我把爱情弄丢了》。这本书出版前，一个偶然的机会，辣姜告诉我，他也在深圳玩过期货。我当即请他为本书作序，辣姜当即承诺。事后，辣姜交来序，说是他这一辈子写的最好的一篇文章。因为这篇小说写的是深圳职场的拼杀，最后他建议我，再写一篇期货人生。到现在，碌碌无为，一直没有动笔。

　　做期货玩的就是心跳。基本上没人没有赚钱，但是，越是赚钱多的人，爆仓的概率就越高。我们都有止盈止损的观念，止盈容易止损难。人的贪欲是永远也无法满足的，赚钱越多的人爆仓就越厉害，有的爆仓一次就从此洗手不干，这几乎成为期货人生的基本逻辑。在中国的财经界，在深圳第一批玩期货的人，一个也没有见到，只有我还在。

　　真怀念那个岁月。人人笑谈全球，个个豪气外溢。你比我牛逼，我比你更牛逼。你买豪宅，我买别墅；你买梅花表，我买劳力士。深圳人成为财富的代名词，声振寰宇，影响全球。最高峰时，中国一年有一百万大学毕业生到深圳求职，财富源源不断的流向深圳，流向广州，流向珠三角。现在，大潮退去，谁在裸泳，一目了然。

　　去年深圳特区30周年，深圳市准备大庆，搞了两个市民投票活动，一个是深圳特区30年十大创业精英，一个是深圳特区30年十大最具争议的人物。我被有幸评为十大最具争议的人物，市民投票当中，我的人气最旺，后面才是王石、梁湘、袁庚，但是，正式出名单时，把我列为第四位。很多离开深圳的朋友都准备回深圳聚聚，再没有钱，也准备坐777买头等舱，风风光光回深圳。

　　结果，8月22日，温家宝去深圳，到莲花山拜谒邓小平，发表了关于改革方面的言论，香港舆论作为重型炮弹进行猛烈轰炸，全球为之震惊。涛哥闻讯后，下令取消深圳特区30周年庆祝活动，把时间改为9月13日召开深圳特区30周年庆祝大会，涛哥出面做了一个讲话，反驳温家宝的观点。会议结束，没有市民什么事。可怜的深圳1000多万市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搞30年大庆，就像龙岗市民永远不明白，为什么买菜刀也要实名？

　　全民期货人生。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中国的住宅也变成了期货，全民都在做期货。如果大潮退去，那么究竟是谁在裸泳呢？

　　为什么是期货呢？在我们买房时，只需要缴纳30%的首付款，这和期货的保证金是一回事，赚了，可以得到三倍的回报；赔了，也就是爆仓了，保证金就无影无踪。住宅还有一点不同，那就是还要偿还按揭贷款。在美国，15年期按揭贷款的年化利率只有2.27%，在中国达到了10%，是人家的四倍多，即使银行给房贷七折利率优惠，到期的利率也和本金相仿。

　　如果在正常的经济增长时期，那问题不大。但是，经济不是永动机，可以一直往前奔；经济的规律是繁荣、衰退、调整和复苏，循环往复，以至无穷。人类自有市场经济以来，经济危机一直伴随。如果遇上一场经济危机，试问，在漫长的岁月里，你的住宅会不会像期货一样爆仓？很难说啊。

　　在美国，如果住宅发生爆仓，政府会给你提供过渡住宅。在中国没有这样的福利，不仅如此，在中国还没有出台个人破产法，每个人承担的是无限责任，出了问题只有自己硬抗。理论上，这比期货爆仓更严重。

　　首先要问的是，既然把住宅变成了期货，那么，对手盘是谁？现在大家都在这个市场里，好像人人都是赢家。这样的市场，就不成其为一个市场。因为资本市场铁定的规律是，二八定律，一定只有20%的人赚钱，而80%的人不是亏损就是不赚。如果人人都赚钱，那是赚谁的钱？没有对手盘的市场，就不会有法则，那就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如果不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就很难说服大多数人。现在老百姓终于有点明白，只是绝大多数人还不明白。也就是说，这个市场的真正操控人是政府，真正的获利人是谁呢？我们来看看2010年房价是如何暴涨的。首先是导致2010年房价暴涨，是2009年央行加大发行了10万亿货币，执行4加9万亿刺激经济计划。这13万亿，平均分配到每个人是一万元。

　　那么，你拿到了这一万元钱没有？有人拿到了，因为这些钱很大一部分转移到了房价上，这就是人们看见的2010年房价的暴涨，所有买了房子的人都拿到了，而没有买房子没有拿到。那么，这些钱是谁出的呢？是所有人均摊。方法是，转移到所有商品价格上，这就是我们看见的2011年商品价格的暴涨。

　　问题来了。有房的人，资产增值了；而无房的人，却在承受通胀。这个社会就此产生裂变，同样的货币，在同一时间里，有的人增值了很多，有的人贬值了很多。政府这下感到事态严重了。不仅如此，全民开始发现一个金矿，大家蜂拥而进到楼市里。强行拆迁，赶农民上楼，民怨四起，到处硝烟。

　　2011年开始，政府遏制通胀，连续上调存款准备金率，并走进加息通道，连加5次息。但是，房价不降，通胀不可能得到遏制。所以，同时政府又开始下调房价，手段是限购。这些政策真正管用的是货币，货币的传导效应至少是一年。也就是说，2011年货币紧缩传导到房价上是2012年。

　　这点有和期货不同。期货爆仓只是一单生意的事，只要还有资金就还要做，而住宅一旦爆仓，影响的可能就是一辈子。中国一辈子就只能为住宅打工，要保证永远不能爆仓。我为什么称中国人的人生是期货人生，是因为住宅的这种资产模式注定有一天会爆仓，而且，不会很久。为什么？

　　期货的基本规律。

　　对手盘，是我们必须考虑和仔细研究的，没找到对手是谁之前，绝不轻易建仓。唯独中国的楼市找不到对手，不知道是谁在和谁博弈？直到现在，我才找到清晰的逻辑关系。

　　比方说，我们要做黄金期货，首先必须研究美元，因为黄金的对手盘是美元。美元大涨，黄金会大跌；美元大跌，黄金会大涨。美元中短期的走势，美元的战略的目的，美元的手法和战术，都是至关重要的。黄金价格的一举一动，在美元指数的运行中都有清晰的轨迹。所以，无论做多还是做空，都能及时作出决定。但是，正常情况下，黄金不是盈利最大的期货品种，而且，价位波动区间不大。如果，价位出现巨幅波动时，要保持清醒和理智。

　　再比如做原油期货，对手盘同样是美元，所不同的是，国际原油受市场供求关系影响因素较多，美国政府的能源政策，全球GDP的增长情况和全球能源的消耗状态，原油产地的政治局势等等也是影响油价的主要因素。意大利作家的莱昂纳尔多毛杰里的《石油！石油！》所提出的观点，值得我们关注和研究，能够在原油期货的操盘上得到益处。

　　其他以美元计价的大宗资产价格和农产品价格走势，也和美元走势有关。研究美元，时时刻刻关注美元动向，就变得尤为重要。2011年11月30日，美联储宣布和全球五大央行宣布实行利率互换条例到2013年初。中国央行做出的反应是下调存款准备金率，释放货币4000亿人民币左右。本来这和房地产、股市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是，A股大涨，房地产银行股一起高开，万科居然高开6%。其实，这些钱一分钱也不会到房地产和股市上去，而是准备应对人民币大幅贬值的。

　　做过期货的人都很清楚，金融资本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玩金融比什么来钱都快，但是，玩金融比做实业风险更大。纵观中国近十年，玩金融的人大多趴下了，而作实业的人却一个做的比一个好。现在的问题是，中国很多人把住宅当金融来玩，玩到什么程度呢？人人相信房价不会大跌，而且一直会涨，因为政府靠卖地生财。这种荒唐的逻辑充斥楼市，带来的结果只能是泡沫破灭。

　　什么原因？房价的对手盘是谁，是我们一直考虑的问题。表面上看，房价的对手盘是货币，货币超发，房价大涨；货币紧缩，房价大跌。这个逻辑在市场层面是成立的，那么，内在的逻辑呢？

　　每一个资本市场都有金融寡头的存在，中国楼市的金融寡头是谁？是开发商利益集团吗？不是。如果确切的考证，中国楼市的金融寡头实际上就是央行，央行的一举一动就要引起我们的关注。央行在紧缩货币，就表示一定要下调房价。房价上涨，是一种创造货币的行为，所以，货币越来越多，银行风险越来越大；房价下降，是在回收货币，房价下降越多，回收货币就越多，银行风险就降低更多。这是金融学的基本常识。但是，市场不相信常识，只是相信表象和传统。

　　全面围剿楼市多头。

　　如果我是中国楼市的空头，这个时候无疑是开始出击的时候。金融的逻辑很多人看不懂，很多是教科书上没有的。真正围剿中国楼市多头的不是央行，而是国际资本。作为央行，是在楼市中受益最大的集团，其得到的利益远比地方政府和开发商要多得多，这就是为什么2008年雷曼兄弟破产后，央行大量发行货币拯救危机的主要原因。

　　现在情况变了。也是因为货币的原因，央行猛然发现自己的货币总量超过了美元，而GDP只有美国的三分之一。这种货币和经济总量远远不对称的局面，无法支撑下去，再往下走，货币要崩溃；不往下走，经济要崩溃，还将引发社会动荡。作为金融寡头，首先考虑的是整个货币的安全和经济的平稳运行，度过这场危机。

　　但是，国际资本却不会给中国央行多少时间。当涛哥在G20峰会上表达中国的货币立场时说人民币将停止升值时，美联储主席伯南克在美国闻后表示，适当的时候，我们将采取提高基准利率的方式，打碎一切资产泡沫。伯纳克对涛哥的表示，给予措辞激烈的回应。奥巴马没有回应涛哥，意思是一切交给伯南克了。

　　就这样形势对中国楼市急转直下。央行将被迫回收货币，准备应对国际资本的出逃。如果没有足够的货币应对国际资本的出逃，中国市场层面的资金瞬间枯竭，整个经济运行不仅不可能平稳，市场资金链将出现全面断裂。如果采取发行货币的方式，已经不可能，已经超发的货币正在制造通货膨胀，这将爆发社会危机。

　　在此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将房价下调回收货币，对国家货币安全是最好的办法。日本当年就是发布《土地融资限令》，不给开发商发放贷款，所卖出的房子原有贷款收回，新的房贷不予发放，于是，泡沫破灭。中国央行采取一样的办法，不仅不再发放新的房贷，收回老的贷款，还将原有的利率七折优惠的政策取消，并上调房贷利率，这才是要命的事，一般人根本不敢买房，只有一些游资继续买房，央行继续回收货币。

　　这个时候国际资本在干什么？他们正在借欧洲债务危机之际，意大利债务收益率突破7%的时候，联手签署利率掉期协议。这其实等同于当年日本的“广场协议”，而且，比广场协议威力更大。也就是说，有了六大央行的这个协议，在一年之内，随他们采取任何金融手段怎么围剿中国资产，他们自己的互相利益不变。从2011年12月5日起开始执行，随后，人民币开始连续触及跌停跌停再跌停，开始时，是一亿美元一亿美元的空单往下砸，现在是五亿五亿美元的密集轰炸，所以，还会一直跌停。

　　这个看似对人民币的围剿，其实直接导致的是楼市资金的枯竭，房价的走势就看人民币会贬值到什么地步，如果贬值到6.82，那么，房价将会跌回到2007年，这之后的楼市炒家凡是没有跑的，资产全部大缩水，很多人将会变得一贫如洗。但是，大多数人资产无论是增值还是贬值，不影响正常居住，相反有一大批没有卖房的真实需求将会买到很便宜的住宅，也让大多数人能住上房子。

　　顺便说一句，2011年12月9日，涛哥代表中央政治局宣布：明年房价调控不动摇。如果大家再看不懂形势，那不是利令智昏的人，就是傻瓜了。

　　千万不要将虚幻的财富当真。

　　在财富人生的时候，我最想念的不是自己和谁谁怎么成功，恰恰是几件小事让自己终身难忘。那些小事，是真正的普通人的生活啊。没有人渴望一夜暴富，只求依靠自己的努力、勤奋和刻苦，不断进取，慢慢改善自己的生活，在不断的成长中品尝生活的甘霖。

　　先说说第一件事吧。我小孩读初中时，我正在深圳晚报做副总经理，带着一支30多人的团队，大多是最近几年毕业的大学本科生。我小孩很小的时候，是专门拜过老师学打羽毛球的，每次回深圳，我的同事都轮流和我小孩打羽毛球。初中时，我小孩打不赢我的这些同事，但是，高中后，我的同事总是输给我的小孩。每次看罢，我都会哈哈大笑，真正的开心。

　　在上海工作的时候，我最难忘的不是自己如何成功，而是经常和公司的小女生一起，到南京西路傍边的吴江路小吃一条街，排着队买生煎包吃。不管如何寒冷，我们呵着满嘴热气，闻着生煎包的香味直流口水，直到自己买上生煎包。那时，是上海许多白领最真切的生活。一方面奋力拼搏，一方面勤俭生活。

　　第一次参加分众传媒高管会，并参加野外拓展训练时，最难忘的是一天晚上江南春邀请我们9位高管，去一家洗脚屋，大家一面洗着脚一面听江南春讲述分众传媒未来的发展和目前的市场拓展。说句老实话，那时我平生第一次洗脚，而且是这种边商谈工作边洗脚的方式，不仅新奇，而且特别受用。

　　回想起去马化腾家里，听他父亲讲述小企鹅的故事，真的令人充满幻想。那时曾经想成为第二个马化腾，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根本不懂互联网。也就是从那时起，在我的助理的帮助下注册了QQ，一直沿用至今。后来慢慢涉足网络。

　　现在回想人生，最重要的是不要去追求虚幻的财富，只求创造生活。财富是为生活所有用，但是，人不要为财富所累。真诚的希望这一轮泡沫破灭后，人们都能冷静下来，培养一个好的楼市和股市，不要让人生成为期货暴涨暴跌，而要能从生活细节中品味生活的甘霖。这才是对中国最大的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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