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中的巴菲特

Martin

■    红周刊特约作者殷翎

    股神的改口

    在过去的半个月里，华尔街的惊恐开始变得“百年一遇”，而半年前，巴菲特还曾认为“危机最糟时期已经结束”，如今他已改口，将之称为“经济珍珠港事件”。他还批评国会在采取金融救援行动上的迟缓：

    这个经济体就好比一个患上心脏病的伟大的运动员，现在心脏骤停了。如今不应该浪费时间去讨论对错，而应赶紧让他苏醒过来。

    表面上看，股神此前错判了“行情”。不过也有人认为股神没错，因为“屁股决定脑袋”，他的表态正好决定了自己的利益所在：

    5个月前，巴菲特表示最糟糕的时期已经过去时，正是旗下伯克希尔公司今年第一季财报出台之时，净利9.4亿美元、每股收益为607美元的业绩与去年同比骤降64%，为2005年来最差表现，而这均拜保险费率陡降与金融衍生品相关亏损冲击所赐。如此一来，巴菲特当时自然希望最糟糕的时期赶紧结束！

    而如今，股神刚刚斥巨资50亿美元拯救“高盛”，对于这笔交易，股神承认有“赌”的成分，他说，如果国会不能通过救助计划，赌注将血本无归，他在高盛以及所有其他的投资将被“绞杀”。所以，在救助计划“过会”之前，股神自然要将危机说得严重再严重一些，以便对国会施加压力。巴菲特的建议深得华尔街的赞同，但在那些对华尔街“吸血虫”深恶痛绝的不救市派人士眼中，这位有着“圣人”之称的股神简直就是个“大骗子”与“搅屎棍”。

    “穆迪门”

    这样尖刻的评价很难为投资界所接受，尤其是放在巴菲特这样一位大慈善家以及有着良好投资操守与纪录的投资圣手身上。政客更不会去计较这些是非，他们看重的是影响力。就在中国的国庆节期间，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麦凯恩表示，他已把巴菲特列为下任财长人选之一，因为非常时期需要一位有分量的合适人选重建市场信心。

    不过在今年早些时间，巴菲特毕生经营的清誉也差点蒙尘。

    今年5月21～22日，全球第二大信用评级机构穆迪公司的股价连续两天暴跌，原因是监管层开始调查公司是否有高管给某些金融产品的评级超过了它本身应有的级别。

    伯克希尔持有穆迪公司19.6%的股份。5月初，美国康涅狄格州司法部长布鲁孟梭称，伯克希尔2007年12月组建了一家债券保险公司，而穆迪公司给了这家新公司最高信用评级，该债券保险公司的收费标准因而高出同业平均水准的50％。

    巴菲特就此事非正式接受了调查人员的问询，后来他公开否认了有关“利益冲突”的指责。

    肥皂剧与自传

    这样的小麻烦显然不会影响到巴菲特的心情，尽管次贷危机也影响到了伯克希尔的业绩，但由于2007年早早落袋为安，如今巴菲特有充分的理由去享受血雨腥风中属于自己的那份宁静。就在“穆迪门”发生的同月，他应老朋友邀请在肥皂剧“All My Children”中客串了一把，出演的角色是“股神巴菲特”，片酬是759美元。

    在涉足影视圈4个月后，巴菲特又迎来了最新传记《滚雪球》的出版，书中首次揭示了股神的一些性格弱点，“除了生意，苏珊（巴菲特前妻）发现他在生活各方面都充满了自我怀疑。他从来没有感觉到爱，依她看，他并不觉得受人喜爱。”

    尽管有消息称巴菲特因此不快，但在给传记作者的邮件里，他表示“书中的我比现实中的我要好，不过我愿意朝那个方向调整自己。”

   这本书在北美的上市日是2008年9月29日，正是华尔街最为恐慌之时。书名取自巴菲特1980年说的一句话：“人生就像滚雪球，重要的是找到很湿的雪和很长的下坡。”
湿雪，指的是财富在滚动过程中能够吸附在身边的、能够跟随增长的资金。长坡，指的是让资金有足够的时间滚大变强的企业。人们恍然看到，如今身处风暴眼中的巴菲特，正在漫天“湿雪”中狂滚雪球。

    是救市还是打劫

    买入，买入，买入。手持443亿美元现金的巴菲特在收购高盛后表示他更喜欢收购，并开玩笑说“持有现金就像老年人控制性欲一样。”此前，巴菲特一直很谨慎地控制着“性欲”。据彭博社报道，2007年巴菲特只出手收购过6次，最大出资额只有3.5亿美元。而从去年10月至今年9月18日宣布以47亿美元购买“星牌”能源时，伯克希尔已出资参与8起收购案，金额多在数十亿美元。

    从今年3月起，巴菲特开始不断地接到来自华尔街的求救电话。第一个重要电话是3月15日下午响起的：“我打电话来是关于贝尔斯登的，可以继续说吗？”巴菲特说“这就好像是一个女人在脱了一半衣服后问‘我可以继续吗？’即便你是个90岁的无能老头，你也会让她们继续的”，然而他最终没有考虑那笔交易。

    不久后，雷曼兄弟找上门来，巴菲特的回复是：“如果把钱投到你公司，我看不到有好回报。雷曼账面正在流血，而股市就像一把落下的刀。”

    这位一直隐居在小城奥马哈的投资圣手对华尔街似乎没有什么兴趣。20年前他曾出手挽救过所罗门公司，但这最终成为一段不愉快的经历，华尔街那些大量繁复的金融衍生品让他觉得头疼。

    情况在9月的一个周二发生了改变，据巴菲特回忆，那天他正翘着腿、喝着樱桃可乐、吃着坚果，突然接到来自高盛的电话，电话那头单刀直入：“告诉我们，你会考虑以哪种方式投资高盛，公司会想法儿促成交易。”几个小时后，高盛宣布了巴菲特将入股50亿美元的消息，此举被华尔街视为巴菲特投给美国金融系统的信任票，更有人视股神为在“1929年大萧条”中挽救美国的老摩根。

    不过，并非人人叫好。因为购买的高盛永久性优先股，价格较当天收盘价低8%；股息率为10％，这相当于他将得到每日130万美元的进账；他还获得了以每股115美元的价格收购高盛股票的认股权证，而且高盛还接受了他提出的高管2年内不得抛售股票的条件。

    10月2日，巴菲特又收购了今年以来股价缩水约42％的通用电器（GE）30亿美元永久性优先股。与高盛一样，GE也向巴非特做了很大的让步，股息10%，并可在3年后溢价10%买回。而巴菲特还可以在今后5年内以每股22.25美元的价格再收购GE30亿美元的普通股。

    有人评论道：“巴菲特同全美财政状况最好的公司谈成的条件，比美国财政部同全美财政状况最糟的公司达成的条件还要好。这是怎么回事？”“深究起来，与其说是巴菲特给市场投了信任票，不如说他是趁火打劫。”

    无论别人如何褒贬，巴菲特对此的解释只有一句：“在别人贪婪的时候恐惧，在别人恐惧的时候贪婪。”

    在中国寻找“长坡”

    这句在中国连街头的大婶（如果她炒股的话）都知道的名言曾被无数人膜拜，但自去年10月A股见顶回落以来，“价值投资”一词开始遭到咒骂，但应该被咒骂的是巴菲特，还是那些将它滥用、异化的人们？

    在今年4月完成的“致2007年股东的一封信”中，巴菲特意犹未尽地向人们“重播”了去年在中石油上出手的一幕。他得意地解释说，出售中石油带来的巨额收益使伯克希尔为美国贡献了12亿美元的税收，这一数额相当于美国政府运作4个小时的所有支出，包括国防、社保等等“凡是你能命名的方面”！

    巴菲特在2002～2003年间共购买了总价4.88亿美元的中石油H股股权。到2007年下半年出手时，回款是40亿美元，“长坡”守候5年，雪球膨胀10倍。有趣的是，巴菲特从来没有考察过中石油公司，他与中石油的惟一接触是在沽清持股后给公司管理层寄了一张明信片，感谢他们的“杰出贡献”。

    此后，大家翘首以盼巴菲特何时再度投资中国。今年8月22日，他在接受CNBC采访时表示：“中国确实蕴藏着很大的机遇，在环境适合的时候，你会看到我们在那里大规模投资。”他还透露不久前曾报价5亿美元购买某只中国股，但是遭到拒绝。

    9月3日，巴菲特终于出手了。伯克希尔作为最大单一股东的可口可乐宣布收购汇源果汁，成就迄今为止最大的一次海外公司全购中国企业的交易案。9月27日，伯克希尔子公司中美能源入股比亚迪（1211.HK）2.25亿股，交易总价为18亿港元。比亚迪自去年9月以来，股价跌去近90％，而就在今年9月初BNP百富勤发布的研报，给予该公司的评级仍是“减持”。

    与当初低调买入中石油不同，巴菲特此次高调表示：比亚迪董事长王传福具有优秀的管理营运能力，希望能与其合作。

    巴菲特的大手笔，对于苦难中的中国投资者来说会是“见底”的福音吗？

    值得一提的是，巴菲特似乎从来都不是抄底的行家，买入后常常被套，有时甚至长达一两年。当有大学生问他是否犯过错误时，股神的回答是“那得看你给我多长时间”。而他也有过确实的失手，他自称最深刻的教训是1993以价值4.33亿美元的伯克希尔股票换股收购Dexter鞋业公司股票，这笔投资的损失最终高达35亿美元。巴菲特坦言：未来自己还会犯更多的错误。

    没人希望股神在中国的投资上犯错误，目前看来巴菲特信心十足。就在几天前，10月4日美国《财富》杂志举办的“商界女强人高峰会”上，他对《中国经济报告》主编孙超女士肯定地表示：“我看好中国市场，不要计较短时期的情况。未来10年中国股市必将是世界之最。”

  资料链接

                       巴菲特谈中国
时间：2008年8月22日
采访者：CNBC记者
    记者：每个人都在谈论中国的经济发展会减速，因为全球经济减速了。他们的经济不是依赖出口吗？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巴菲特：我想中国的经济不会出问题。就像是美国，未来半年或一年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10年会发生什么。我们会好起来的。关键在于，中国人会做得更好，虽然他们的起点比较低，但在过去的20年里，他们学会了很多商业的精髓，以及如何发挥人类的才智，虽然这些是美国早就掌握的。关键是中国人学习的速度非常、非常、非常快。

    记者：几个月前我问索罗斯：你认为还有什么因素会造成经济严重衰退，他说你应该看看印度、中国，看看他们的基础架构，你会发现，他们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牢固。你怎么看？

    巴菲特：对此我无法明确说“是”或“不是”，我只知道从现在起10年、20年后，中国和印度必将快速发展。我从不为可能出现的突发性危机而担心，我无法预测这些事情。就算我能，我也只是希望能够以足够便宜的价格购买好公司的股票，所以我从不对那些不打算去理解的事情担忧，我考虑的是重要的并且可以理解的事情。当我找到了这些重要且可以理解的东西之后，我就会参与其中。我从不担忧不重要的事情，也从不担忧那些不可知的事情。